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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方百计回城路

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-05-01

作者:李志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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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9年,我到陇川章凤公社晃相生产队插队。

晃相生产队的知青,共有昆明第三中学初一到高二共17个同学。

我是初二四班的。尽管绝大部分同学非工农出身,不少还是文革初期划分的“黑五类”子女,但对下农村接受再教育的“最高指示”仍是一片忠心。

我当时被推选为知青户家长,为了表示我们的革命性和对毛主席的忠诚,我们每天坚持曾经流行的“早请示”、“晚汇报”仪式,并时常用毛主席语录来指导、对照自己的行为。

当时傣族社员对知青下乡不太理解和认同,但晃相知青凭着一腔热血和纯朴的感情,坚持积极出工,认真劳动,诚心实意与傣族社员相处,虚心向他们学习,逐渐取得了他们的友好相待,建立了感情。

1970年春节后,陇川县召开了全县的三级(县、公社、大队)干部会议,同时表彰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先进集体及先进个人。

那时的我,四肢发达,头脑简单,对人真诚,认真出工,从不吝惜自己的汗水。

我作为“学习毛主席著作先进集体”——章凤公社晃相生产队知青户的代表,参加了会议。并在会上用同社知青们写的发言稿作了大会交流发言,赢得了参会知青代表及各级干部一千多人的热烈掌声。



三干会后,我参加了县知青办组织的一个检查小组,到各公社生产队知青点去调查、了解情况。

一天,同县知青办王老师来到陇川县户撒公社的一个山区汉族寨。

遇到一个知青,他告诉我一位女知青的情况:她在芒市上江插队,生产队10个工分7分钱,可女生每天还挣不到十个工分。

她一年出工近300天,年终分配时扣除全年的粮食款外,分到了一角七分现金。

当她把这一角七分钱放在信封里寄回家时,从不落泪的父亲泪流满面,母亲更是泣不成声。这一角七分钱被收藏在柜子成了这个家庭永久的纪念。

此次到户撒等地的检查之行中,我目睹、了解到很多知青状况,思想深受震动,改变和加深了很多认识。

此时的我觉得:知青来到了落后的边疆地区,在各方面很特殊的环境中,接受再教育常常是一句空话。

关键是我们不仅要自己教育自己,自己改造自己,自己磨炼自己,还要在文化、科技等方面去“教育”农民、帮助农民。

为此,我说了一些极不合时宜的话,被上级听到了,打消了报道我的先进事迹并向省里推荐的念头。

据说,不然的话,我可能不用办“病退”,可以直接推荐调回昆明。

从1971年开始,社上的知青们,便三三两两地被昆明下来的单位招收回城,这是大家盼望已久的机会,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争执,真心告别。

从这以后,大部分知青被陆续招工回城。

1974年后,很少有单位到下面招工。剩下的知青要想回昆,只能是各显神通,通过各种关系,采用种种手段来达到目的,呈现过一段段人间悲剧。



到1975年,插队已进入了第七个年头。我们全社的17个知青,走得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知青了。

我这个曾经的知青户家长、“先进集体”的代表,因为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,所以从未有招工单位眷顾。

附近几个社的留守知青聚在一起一交谈,才明白我们这些少量的留守人员大都是出身有问题的。

文革初期,我们在学校里就被冠以“黑崽子”的“美称”,挨批斗,开除团籍,没想到,在农村插队同样带着这个“烙印”。

我是“工商业兼地主”出身,而且在招工的这几年间,父亲还是被拴在“牛棚”里的‘牛鬼蛇神’,没有做人的资格。所以没有单位要我这个牛鬼蛇神的崽子,看来是有依据的。

过去单纯幼稚,愚忠遮目,此时的我心中似乎明白了许多。

下乡已进入了第七个年头,我不想任人摆布,让别人来左挑右选,也不想再等待,我只有用我自己选定的方法回昆明去。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“人是被逼出来”的这个道理。

1975年3月,我跨进了下乡插队的第七个年头。

这天,我要到陇川县医院体检并作小便化验,以便确定能否申请办“病退”回昆,这就是我自己选定的回昆明的办法。

1974年初在昆明做检查时,B超显示我有肾结石,此病在结石不发作时,没有什么临床表现,尿中也不会出现肾炎症状。

在同学的帮助下,我把昆明的几个大医院的其它病情证明、化验单,经过去油迹、草酸洗字迹,并在玻璃上晾干,用一些光滑的硬物在晾干的证明上碾平上光,然后再用蘸了墨汁的钢笔写上适合我的病情的内容。

这本是无奈之举,但这是我能选择的唯一的一个回家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
那些医院证明和化验单,将和今天的检查、化验结果一起送交陇川县再教办,作为“病退”的审核依据。

为保证检查和化验的“成功”,从章凤到县城医院29公里的路程中,我自作聪明地实施了一个“笨”办法:在烈日当空,公路上气温几乎达到40℃的情况下,始终坚持不喝一滴水。

想通过在公路上的干渴奔走,使体内肾脏内壁与结石进行摩擦,在小便内产生红血球。

后来才知道,要是真的结石在肾脏里摩擦滚动,会引起肾绞痛,使人爬都爬不起来,别说走到县城了。

从早上九点多钟离开章凤,没喝一口水,流尽全身汗,几乎要被烈日烤焦。经过近六个小时的路途煎熬,口干舌燥、嘴唇皴裂、腹内空空的我终于来到了县医院。

挂号、看病、开化验单。拿着那个装小便的小管,我站在厕所里几乎虚脱,走路都直打晃晃。

这是何等悲哀啊,为了回家,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。在化验室外等待结果时,我顿感五味杂陈,思绪万千,往日的许多事清晰地浮现在脑际。

“喂,小伙子,来拿你的化验单”,忽的一声呼唤,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。化验的医生说:“小伙子,你的小便中有一个+号多点的红细胞,我们给你写成两个+号,拿去吧。

我把回昆明探亲时搞好的病情证明、化验单,连同本次在县医院所做的诊断资料及化验单一并交到县再教办时,两位熟悉的老师说:“回去等消息吧!

三天后,我接到了公社转来的县再教办的通知:“到县再教办办理回昆手续”。呀,成功了!——我成了“肾炎”病人,可以作为“病残”人员退回昆明了。

告别了社上剩下的唯一一个知青同学(该同学体质较弱,高度近视,也是一名黑崽子。1975年12月被一锅端,招工回到昆明,进了昆明面粉厂),告别了伴随六年多的竹墙茅草屋,告别了晃相寨的山林田原,我踏上了回家之路。



1975年4月,我回到了昆明。

记得那天是星期五,下午时分。我怀揣着那张经过诸多波折才获得的“病退”证明,来到盘龙区革委会大楼。

因为按规定,需要用“病退”证明换取区革委会再教办的落户介绍信。

大楼里没有什么声响,静悄悄的。走在红漆的木楼梯上,只有一两个人从身边经过。

来到三楼,看到贴着“再教办”标帖的门,便走上前轻轻地敲了两下,听到一声“请进”后我便推门进去。

只见整齐地排着几张办公桌,占地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,只有一个花白寸头的老者,坐在一张桌前低头写字。

我轻脚慢步地走到老者面前,说了声“老师!我来换一下证明。”

老者抬起头,这是一张有不少皱纹的脸,虽然透着和善却没有太多表情。他轻轻地点了点头,接过我双手递上的证明。

仔细看后,并没出声,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介绍信,握笔的手在上面停顿了一会,就填写起来。

当他把填好的介绍信交给我,我定睛一看,瞬间呆住了,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为这位老师开出的介绍信写的是“家庭困难照顾”,而不是“病残”。

看着我惊讶的样子,老师慢声细语地言道:“知青的情况我了解,那么大的年龄,又是病残,找工作不容易啊,写成家庭照顾对你求职会方便一些。”

顿了一下,老师又淡淡地说:“这事到此为止,今后不要再提起,你走吧”。

我望着同自己父母差不多年纪的这位老者,不知如何感激才好,连声道谢中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,慢慢地走出了再教办。

遗憾而懊悔的是,当时我没有询问老者的姓名,但此事却铭刻在了我的心中,永不磨灭。

这份沉甸甸的家庭照顾介绍信,让我于年底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国企找到了工作,同时辞去了近半年的中学代课教师的工作。

因母亲高血压,多年操劳,身体不好,不管什么工作,只要离家近就好。

这家国企人事科长问我:“你曾经当过老师,到我们厂给你的工作是烧30米长的加热炉的炉前工,你愿意吗?”

“没有问题”,我答道,“只要离家近,什么工作都可以。”

拿着招工表,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,赶快回家告诉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:“儿子找到工作了,可以给母亲你分担一点肩上的担子,分担一点忧愁了。”

可当我回到家时,家门锁着。院坝里的邻居告诉我:“你妈妈昏倒了,你大哥赶来,把你妈送进人民医院了。”

我没进家门,手中还拿着表格就往医院赶。到了医院,大哥告诉我:“妈妈脑溢血”。

看着为我这个排行最小的儿子操心最多、疼爱最多的母亲深闭双眼,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,经历过不少艰难困苦、曲折坎坷的我从不轻易流泪,此时泪水却哗哗直流。

医生说:“老人可能会瘫痪,你们要有思想准备,另外,老人脚上有东西,你们看一下。

我和大哥从母亲脚上的袜子里拿出了一摞用橡筋绑着的全国粮票,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,就剩下了瘫痪的身体和这一摞粮票,那是在东川会泽教书的大姐一斤一斤省下,寄给母亲贴补家用的,这成了母亲一生的积蓄。

同父亲一起在烟厂工作的二哥赶来了,被摘去“牛鬼蛇神”帽子,恢复做人资格不久的父亲也赶来了,在晋宁农村教书、体弱多病的二姐第二天赶回来了,在东川会泽农村贫困地区执教十多年的大姐三天后赶到。

母亲虽然没有离我们而去,但瘫痪了,再也没能站起来过。我们五个子女轮流守护,直到1980年去世。过了三四年,父亲也偏瘫了,于1988年去世。


1976年1月,我正式到离家不远的工厂报到上班,做了一个炉前工,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。

面对着加热炉,我陷入思索:今后我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人生路?我似乎有些明白,但仍不十分清楚,因为那毕竟是未来的事。

但希望今后的日子多一些阳光,多一些尊严,多一些心安,而不要有那么多的悲伤。

我知道,困境和磨难将会一直伴随着我,但是我同样也知道,奋斗和抗争也将陪伴着我砥砺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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